上午十点零七分,苏晚站在沈氏建筑设计院的电梯前,指尖悬在按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。镜面电梯门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——昨晚那场暴雨后,她几乎整夜未眠,反复翻看着速写本里那张泛黄的老照片。照片上两个孩子的笑容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,却在她心里烙下深深的印记。
\"迟到了三分钟。\"
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,苏晚猛地转身,鼻尖差点撞上沈聿川的领带夹。银灰色的金属表面刻着精细的建筑线条,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芒。她下意识后退半步,后背抵上冰凉的电梯门。
\"我...迷路了。\"她攥紧帆布包的肩带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沈聿川的目光在她泛白的指尖停留片刻,忽然伸手按下上行键:\"撒谎时,你的耳垂会红。\"他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小锤敲在苏晚心上。
电梯门无声滑开,苏晚跟着他走进去。密闭空间里立刻盈满淡淡的松木香,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苦涩。她盯着不断跳升的楼层数字,忽然注意到沈聿川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黄铜顶针不见了——昨天在雨中相遇时,她还清楚地记得它反射出的冷光。
\"在看什么?\"
\"你的...\"苏晚的视线慌乱地扫过他修长的手指,最后落在深蓝色西装袖口上,\"袖口沾了咖啡渍。\"
沈聿川抬起手腕,袖口确实有一小块褐色的污渍。他忽然解开袖扣,动作优雅地将袖子挽至小臂,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——蜿蜒如蚯蚓,从腕骨一直延伸到肘窝内侧,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。
\"和你左肩的烫伤,\"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,\"是同一天留下的。\"
电梯\"叮\"的一声停在28楼,苏晚的心跳却漏了一拍。她下意识抬手按住左肩,那里有一块枫叶状的疤痕,每逢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。
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是整个陆家嘴的天际线,东方明珠的尖顶在晨光中闪闪发亮。阳光透过玻璃幕墙,在深色实木地板上投下几何形状的光斑。苏晚坐在真皮沙发上,面前摆着那杯已经冷掉的卡布奇诺。武康大楼的拉花早就糊成一团褐色的泡沫,像极了被雨水晕开的墨迹。
\"《外滩的伤口》是指这个?\"她翻开速写本,推到沈聿川面前。画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,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。
画纸上是一栋破败的石库门建筑,灰白色的墙面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,但每道裂缝里都生长着细小的野花,有的甚至开着淡紫色的花朵。沈聿川的瞳孔微微收缩——这正是他童年住过的老宅,十年前那场大火后就被封存的废墟,连位置都鲜少有人知道。
\"你怎么知道这栋房子?\"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紧绷。
\"我梦到过。\"苏晚的指尖轻轻抚过画纸边缘,那里有一道雨水留下的皱褶,\"每次下雨都会梦到...有个小男孩被困在火里,我拼命想把他拉出来...\"
办公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,连中央空调的运转声都清晰可闻。沈聿川起身走向角落里的保险柜,金属转盘在他指尖转动,发出清脆的咔哒声。他取出一本泛黄的相册,皮质封面已经有些开裂,边缘处能看到被火烧过的痕迹。
相册被翻开到中间某页时,苏晚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。照片上是两个浑身是血的孩子。年幼的沈聿川背着一个更小的女孩,女孩左肩的衣服被烧穿一个大洞,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。背景是浓烟滚滚的建筑,隐约可见\"静安区孤儿院\"几个残缺的字。
\"1999年7月23日,静安区孤儿院大火。\"沈聿川的声音像淬了冰,\"你为了救我,被倒塌的书架砸中。那些书架上全是苏氏建材提供的劣质木材。\"
苏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,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——滚烫的铁架、浓烟中男孩的哭声、自己拼命推他的力道...还有手腕上那块闪着冷光的手表,表盘上刻着一个\"苏\"字。
\"那为什么我会成为苏家的女儿?\"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。
沈聿川突然拿起桌上的咖啡,整杯泼在那张照片上。褐色液体漫过两个孩子的笑脸,渐渐显露出背面被**腐蚀出的字迹:【领养人:苏明远(伪造证件)1999.8.15】
中午十二点零五分,员工餐厅里人声鼎沸。苏晚坐在角落的位置,机械地用湿巾擦拭着手指上已经干涸的咖啡渍。她的视线没有焦点,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早上看到的那些画面。
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,最后停在她的桌前。苏晴将一叠文件重重摔在餐桌上,震得餐具叮当作响。
\"听说你偷图纸不成,改偷人了?\"苏晴的声音甜得发腻,却像毒蛇般钻进苏晚的耳朵。她翻开最上面的文件夹,露出里面的孤儿院档案,\"冒牌货就是冒牌货,再怎么装也变不成真的。\"
文件散落一地,有张泛黄的病历单格外刺眼——【2002年DNA检测报告:被检测人苏晚与苏明远匹配率0.01%】。
\"爸爸早就知道你不是亲生的。\"苏晴俯身在她耳边低语,香水味浓得令人作呕,\"留着你,不过是为了等沈家来认领那天,好谈个好价钱...\"
餐叉从苏晚手中掉落,砸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。整个餐厅的目光都聚集过来,她看见玻璃幕墙上扭曲的自己——像个小丑,连愤怒都显得那么可笑。
\"苏总监。\"沈聿川的声音突然插入,像一柄利剑劈开凝重的空气,\"你动了我保险柜?\"
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证物袋,里面装着那枚黄铜顶针。针尖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,仔细看能看到微型镜头的反光。
\"微型摄像头?\"苏晚猛地站起来,椅子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,\"你们在监视我?\"
沈聿川捏碎证物袋,取出顶针按进她掌心。他的拇指擦过她虎口处因常年握笔形成的茧,触感粗糙而温暖。
\"不是我们,是苏家。\"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,\"这十年,你画的每张画都被传回了苏氏集团。他们一直在找这个——\"
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,展开后是一幅简陋的平面图,角落标注着\"1999.7.23值班室\"。
下午两点三十分,地下档案室的灯光昏暗。沈聿川掀开角落里的防尘布,露出一排精致的建筑模型。每个模型底座上都标注着日期,从1999年到2009年,整整十个。
\"这是...\"
\"我每年根据记忆复原的孤儿院。\"他指向最中央的那个模型,火光效果做得栩栩如生,连浓烟都用特殊材料表现得惟妙惟肖,\"直到三年前,我才发现火灾是人为的。\"
模型底座弹出一个隐蔽的暗格,里面躺着半张烧焦的财务报表。纸页边缘已经碳化,但中间的内容依然清晰可辨:【苏氏建材,1999年7月采购劣质防火涂料,节省费用120万元,项目负责人:苏明远】。
苏晚的膝盖突然发软,不得不扶住模型桌才没有跌倒。那些零碎的记忆终于拼凑完整——当年苏明远负责孤儿院翻修工程,为节省成本用了易燃材料。火灾发生后,他怕事情败露,干脆伪造证件领养了唯一的目击者...也就是她。
\"现在明白了吗?\"沈聿川将她的速写本翻到最新一页,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幅素描:两个成年人正在将汽油桶堆在孤儿院后门,月光照亮其中一人的腕表,表面刻着清晰的\"苏\"字。
\"《外滩的伤口》从来不是指建筑——\"他的指尖轻点画纸,\"是你潜意识里记得的真相。\"
傍晚六点整,外滩观景台上游人如织。暮色中的黄浦江泛起鎏金般的光泽,游轮的灯光倒映在水面上,像散落的星辰。苏晚趴在栏杆上,任江风吹散她的头发,也吹不散心头沉重的阴霾。
沈聿川站在她身后半步之遥,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他掏出来看了一眼,来电显示\"沈董事长\"。
\"你母亲知道你在查苏家?\"苏晚没有回头,声音飘散在风里。
\"她知道得更早。\"沈聿川按下静音键,将手机放回口袋,\"十年前那场并购案,沈氏接手了苏家的烂账。那些文件里就有防火涂料的检测报告。\"
远处海关大楼的钟声敲响,浑厚的音波在江面上回荡。苏晚突然转身,一把抓住他的领带。丝质面料在她掌心滑动,带着男人的体温。
\"所以我是筹码还是证人?\"她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。
沈聿川任由她拽着,忽然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那枚2002年的硬币。他将硬币弹向空中,银光在夕阳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。
\"是债主。\"硬币落回掌心时,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指,\"你欠我一条命,记得吗?\"
苏晚低头看去,硬币上原本磨损的国徽位置,现在刻着精细的建筑线条——正是沈氏大厦的轮廓,每一处细节都分毫不差。
\"从今天开始,\"他的手掌包裹住她攥着硬币的拳头,温度从相贴的皮肤一点点渗入,\"你的每一笔稿费,都得用来还债。\"
江面上一艘游轮拉响汽笛,悠长的声音在两岸高楼间回荡。在轰鸣声中,苏晚清晰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,和沈聿川那句被风吹散的轻语:
\"欢迎回来,我的小债主。\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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